风寄离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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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巍澜衍生】【斩魂使X裴文德】清醒梦(4)

裴文德是在一股清冷的幽香里醒来的。
他的伤几乎已经全好了,体内翻涌躁动的血气已经平静,在睁开眼之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,熟悉的属于人类皮肤的触感告诉他,他并没有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半妖。头下所枕之处虽然寒凉,却并不冷硬,他转头一看,才发现他正躺在斩魂使大人的大腿上。
这个事实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,他条件反射地张了张嘴,斩魂使的面容依旧被黑雾缭绕着,看不出喜怒来。
斩魂使见他醒了却只张嘴不说话,还以为是他身上的哪处伤还没好,便用近乎温柔、又掺杂着些许急切的语调开口问他:“怎么了,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不舒服自然是不舒服,难为您屈尊如此,我心里怎么自在得了……裴文德一边腹诽,一边又想起鬼王被封进阴阳鼎前那些极为反常的举动。为何鬼王看起来几乎与斩魂使一模一样,又为何要在他面前特意露出真容?还有他的那些言语,“好久不见”、“受他影响”……究竟是何意?
裴文德并未急着起身,也并未正面回答斩魂使的问题。他虚虚咳了几声,再开口却已是一副缥缈至九重天上的嗓音,仿佛有人若在此时轻轻动他一下,他便会即刻死在这里:“大人……可还记得……我临走之时,曾说……”
斩魂使实在是关心则乱,不然不会丝毫没有觉出这完全是裴文德装出来的。慌乱间他甚至破天荒地从那浓墨一般的袍子里伸出手来,握紧裴文德发烫的掌心:“你说尚心怀一事未曾向我禀明,你究竟伤在何处?让我——”
裴文德轻轻地摇了摇头,他适时地阖眼皱眉,露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,斩魂使瞧遍了他浑身上下也瞧不出他到底是哪里不好,他这一皱眉,直教斩魂使的一颗心都跟着他的眉头一起揪住了:“我曾打算,此行若能、能活着回来,”他呼吸变急,连话音也跟着粗重起来,“便向大人表明心迹……只可惜……”
他又咳了几声,斩魂使明白了他本打算说什么。几千年来克制压抑的汹涌情意终于得到了回应,却是在这人行将死去、记忆不复的时候……或许他就不该向地府讨这件差事,而应好生躲在没有光亮的黄泉底下,永远替他看着大封,永远不去惊扰他,直至大封将破……怎么几千年前跪下来求神农的是他,几千年后忍不住的也是他呢?
裴文德看起来像是缓过一阵煎熬了,只听他声音低低的,比自身的呼吸还更几不可闻:“只恨……平生未能得见……大人尊容……”
斩魂使听进了这些不算剖白的话,已是心如刀绞,此刻又听他这样说,哪里还有理由拒绝?当下便将两根苍白的手指抵在那薄唇上示意裴文德不要再出声,左手略一施法,那始终缭绕着的黑雾便悄无声息地消隐下去,露出那如画的眉目来。
这样的眉眼,说是天地山河为之倾倒,也不算是溢美……而几乎只用了一瞬,裴文德脸上的神色立刻由三分的憾恨、七分的深情转为十分的冷峻,他十分迅捷地起身,惯用的右手放在剑柄犹豫了一下,终究没拔出来:“那鬼王诚不欺我,大人当真与他是生得一模一样。”
斩魂使那与鬼王分毫不差的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只存在了片刻,就被他完好地掩盖了过去,仿佛他的温文尔雅是与生俱来的,即使如此深重的欺骗也不会令他失礼:“……你诈我。”
裴文德后退了几步,将怀里那本《上古秘闻录》掏出来,本就破败的书在巨大的冲击中竟仍然保持完好,他翻到有着大荒山圣的那一页,开口质问:“大人既为鬼仙,自是比我活得长久,烦请大人替我解惑,昆仑到底是谁,与我又有何关系?”
就连斩魂使也极少见他态度如此强硬的时候。他心知裴文德不仅聪慧,还比寻常人更要执着得多,他想知道的事情,就算要下黄泉,也必会寻出真相。斩魂使像是自暴自弃般地闭眼,决意不再瞒他:“你猜得没错,我亦是鬼族。”
裴文德心神巨震,几乎要涌出泪来。他敬之爱之、珍之重之的斩魂使,竟然与当年生吞了他娘亲的东西同为鬼族……斩魂使却像没有看见他脸上几欲落泪的神情一般,自顾自地开口:“昆仑乃你的前世。当年你的魂火落在大不敬之地,催生了鬼族……鬼族中最为强大者,便是双生的鬼王,我就是其中之一……你先前说,遇上我是阴差阳错,其实不然,几千年前,我刚出生的时候,便在邓林见过你。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跟着你……直到后来共工撞上不周山,天柱倾塌,女娲斩鳖足以镇四方……”他垂下眼,鸦羽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,“盘古死了,伏羲死了,神农死了,女娲也死了,你守着大封,不久也……我原本也只能待在地底下,得了你的神筋,自此半鬼半仙,才能不受大封禁锢。”
斩魂使眼里又是柔情,又是怀恋:“我答应你,替你看守大封,你入了轮回,生生世世都做镇魂令主,我便向地府讨了这个差事,希望世世都能遇见你、看着你……”他抬起眼来看裴文德,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一样波澜不惊,“鬼族越是厉害,就越是像人。可再怎么像人,终究也没有魂魄,不是生灵……我被你强升神格,虽算不上人,却也算是半鬼半仙……所以那些幽畜的血、鬼王的血都是黑的,而我的血,”他右手虚虚一挥,左手上便凭空出现一道伤口,“和你一样,是红的……”
手上的伤口凭空出现又肉眼可见地迅速愈合。没有脸上黑雾的遮掩,斩魂使的灼灼目光再也没有丝毫克制,浓烈得仿佛当年昆仑左肩的魂火,几乎要把裴文德烧穿两个窟窿。他每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一步,直到裴文德的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,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过咫尺。
裴文德正沉浸于获知真相的震惊中,心底的疑虑本已消去大半,他细细思量了片刻,新的疑窦却又从心里冒出来——为何他只问了一遍,斩魂使就如此痛快地将前因后果全数告诉他?
一片微凉的阴影紧紧盖住了他的双唇。这本该是一个极具深情的吻,是多少年来两人午夜梦回都求而不得的吻,可是这吻却没由来地湿咸微苦,裴文德只觉心中的某些东西正随着那人纠缠着的舌尖飞快地流走。他奋力挣扎,恨不得体内妖血再发作一次,可是对方轻柔地捧着后脑的手却比他用了十几年的剑还要坚实,怎么挣都挣不开。

裴文德再睁开眼的时候,发现自己已经在长安缉妖司里了。
窗外的阳光冷淡地扫过房前,在他被子上投下一片窗格的阴影。梅见他终于醒了,小女娃娃的嘴叽叽喳喳地就没有停过:“你都昏迷好几天了,可算是醒了。哎我说,你这几天背着我们到底干嘛去了?你这么没影了好几天,缉妖司里的兄弟们可都吓得不轻呢。”
裴文德那经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歉意。他在被子上抹了抹发汗的掌心,目光有意移向别处:“鬼王被我关进阴阳鼎了。就是去得太晚,没能救得了皇上。”
“你一个人去不周山了?!”梅的重点根本没有放在救没救得了当今天子上,“好啊你,能耐了是吧?!傻子!”
“……哎,傻子知道了。”
梅看来是真的生气了,倒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,好好的一罐子药硬是被她洒出来半碗:“对了,你还没醒的时候地府那边派来个阴差,说以后有什么事不用找斩魂使大人了,直接联络判官。”
过往种种方如大梦初醒,裴文德只觉得口中湿咸微苦,却再也想不出这种感觉究竟与何人有关。过了好一会,裴文德才抬头问梅,宛如一个尚未开蒙的孩童:“斩魂使是谁?”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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